柾泰街1123號

０２－１

二〇一八年十月八日。

你若是水，我便是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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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位厲害的跳級生兼新同學——田柾國，已經來到這個校園一星期了，他還沒認識班上全部的同學，也常常找不到學校的各個處室，因為他的「導遊」有點不負責任。

不過他倆變得挺熟的了。不單單是因為彼此是同桌，有一些是因為田柾國很常黏著金泰亨，就現在而言，他覺得他在班上只能依靠金泰亨了，不黏他要黏誰呢？

而金泰亨非常堅定地認為田柾國是個可愛的小萌弟，眼睛又大又圓，還有可愛的小兔牙，真讓人想把他收進寶貝球裡。

田柾國這位跳級生在各年級也是傳得沸沸揚揚，雖然沒什麼新奇，畢竟這不是第一次有跳級生，可傳言說他不只頭腦好和體育好，顏值更是逼人！

慕名而來的人中，女性占多數，男生也不少。這場面卻造成了他們班的困擾，談論的聲音比電視的雜訊還讓人覺得煩躁。

田柾國看見教室窗外人山人海，再轉頭看了看難得不畫畫，而在閉目養神的金泰亨。心裡有些愧疚，他覺得要是他不黏著金泰亨的話，金泰亨就能好好畫畫了。

於是他站起身打算去外頭走走，順便把人潮給帶散。才剛起身就聽見一道男聲從門口傳來。

「金泰亨！」那人從人潮中擠出顆腦袋，對著教室裡的人大喊。

著實把金泰亨嚇了一跳。他假裝鎮定地睜開一隻眼睛，神情有些慵懶地看向來者，倏地就睜開另一隻眼，又走又蹦又跳的奔向那人：「尹在勳！」

他一跑過去就惹得那位名叫尹在勳的人周圍的女生開始尖叫。好說歹說，金泰亨的顏值在學校也是不容小覷的，想當初才開學沒多久，他的名字就被傳遍了各個年級。

尹在勳似乎有些習慣了，僅是捂住耳朵和蹙了下眉。

金泰亨走出教室與他肩併著肩，漸漸走遠，消失在了遠處的轉角。而佇立在自己位子上的田柾國，驀然有些難以言喻的情感從心頭冒出。最後，他安靜地坐下來，繼續寫著他的題本。

管他人多不多、吵不吵！我一樣能靜下心做題本！

邊走邊熱絡聊著天的兩人，像是早已認識了好幾年的總角之交。事實上，他們就是。

「喂尹在勳！出國好玩吧！」金泰亨攤開手掌伸到尹在勳面前：「禮物呢？」

尹在勳一看見金泰亨的大手後，毫不猶豫地打下去：「賞你一掌！」

吃疼的甩甩手掌，面露猙獰的說：「尹在勳你這死沒良心的！」

「哎呦喂，小子你才沒良心！長得不怎麼好看，卻有一群小粉絲。」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扶著額頭，頭有些小幅度的搖著：「哪天我耳朵聾了，醫藥費找你付！」

金泰亨忽地睜大眼睛，臉上就像寫著大大的五個字：干我什麼事。害得尹在勳笑得肚子都疼了起來。

「我開玩笑的嘛！」尹在勳把手掌貼上金泰亨的臉開始揉捏：「哼！禮物在我家啦，等你放學來拿。」

「欸！對了！聽說我沒來的這幾天，你們班發生大事啦？」

金泰亨聽了很是疑惑。他昂首望著天空，思考著尹在勳說的是何事，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得到結果。

「有嗎？沒什麼啊。」他聳聳肩膀。

尹在勳指向遠處金泰亨教室外的一大群人，他說：「那你說那些人要怎麼解釋？」

「喔！原來你說那個啊！」金泰亨打了一個響指，突然有種發亮的小燈泡在頭上的感覺：「可能是因為我太帥吧！」

尹在勳巴了下金泰亨的腦袋瓜，他後悔問金泰亨這個問題，所以他決定之後再去問其他人。

他們也只是再小聊了會，聽到鐘聲便衝回各自的教室了。

金泰亨一衝進教室後就立馬定位坐好，從抽屜拿出課本等著老師來上課。

一堂課下來特別安靜，除了抄筆記的聲音，以及老師的催眠曲，只有時不時的小聲談笑，金泰亨跟田柾國也沒什麼對話。金泰亨覺得這沒什麼好奇怪的，田學霸認真上課、用功讀書是天經地義的事。

手裡轉著筆，金泰亨認為自己技術很高超，因此還自稱是「轉筆大神」。他有規律性地一直轉著，握在手上的那隻筆被操控自如，令人懷疑他的手跟筆是否融合在一起了？

人難免都會有失誤的時候。

啪地一聲，筆掉到了地上，在安靜的教室中，筆掉落的地板而發出聲音顯得更為響亮，害得附近的同學都轉頭瞧了幾眼。

就跟上次一樣，落在了兩人椅子中間的地板上，只是這次的筆的位子，離田柾國的椅子更近一些。

他修長的手臂與手指老是勾不到那隻看似快要碰到的筆，以為要碰到的時候，卻被自己推的更遠了。為了撿到那隻筆，金泰亨將臉貼上了田柾國的大腿，他覺得田柾國應該不會介意太多。

金泰亨沒有看見的是田柾國在幾秒內迅速變化的表情。還沒貼上大腿時，有些緊張，卻得裝作不在意；貼上之後，身體抖動了一下，還有不自覺抿起的嘴唇和嚥下的口水。

他不曉得為何自己要如此緊張，跟上次沒什麼不同，只是他覺得這次的心跳似乎比上次更加的猛烈。

直到金泰亨撿起筆過了好一會，田柾國的情緒才慢慢恢復正常，可神經粗了點的金泰亨一點兒也沒感覺出田柾國的各種異狀。
 

０２－２
二〇一八年十月十二日。

你舒展開的眉，就像下雨過後，藍天上的那道彩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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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、兩天、三天過去了，那兩人僅有必要時才會跟對方說話，大家也不覺得有什麼異常。

田柾國其實是個挺安靜的人，如果不是有人主動和他說話，或是他對這個話題感興趣，通常都會保持著沉默。他適合聆聽，卻不擅於表達。

還記得田柾國剛來時，幾乎每天都會黏著金泰亨的。最近不怎麼黏了，而且是非常明顯的那種，可金泰亨絲毫沒有感受出來。

不過金泰亨有點進步了，他有那麼一丁點的意識到了，他花了「三天」才意識到。

是不是哪裡變了呢？

他苦惱了許久，最後搔搔腦後的頭髮便放棄思考了，他實在是想不太出來，於是他停下了正畫著畫的手，轉頭對田柾國問：「柾國啊……我這幾天，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大對勁。」

內心有疑惑時，金泰亨會不自覺將筆的尾端放在下唇，還會稍皺起眉。這是田柾國觀察到的。

聽到金泰亨說這句話時，田柾國的情緒開始無預警的上下起伏著。他有些欣喜，也有些期待，他感覺自己等這天等了好久，也不過就三天而已。

眼睛裡冒著些許星光，田柾國語氣微微昂揚：「怎麼說？」

「老實說呢……我也不曉得。」金泰亨噘了噘嘴繼續說：「所以才想問問看你，說不定你跟我也有同樣的感覺！」

田柾國面露難色，他點點頭道：「啊？嗯……似乎有那麼一點吧。」

「對吧！」金泰亨激動的點頭如搗蒜，低頭拿起筆又開始作畫：「柾國啊，你也別太煩惱了，你這年紀就該快樂點。」

朝著天花板嘆了口氣。明明是無形無色的氣體，卻能看出那口氣裡參雜了幾分無奈與失望。

田柾國今天一整天都沒什麼心情，閒閒沒事又好似悶悶不樂的樣子。剛剛上了體育課，以前每次比賽鬥牛，投十顆可以中九顆的他，今日卻是十球中不到兩球。他有些抱歉的看向自己的隊友，其中一位表情稍有一絲不悅，但也沒說什麼。另一位隊友拍拍他的肩，示意他別灰心，還對他說：「那些敵人都比你大上兩歲」

他不喜歡別人依年紀去評論或揣測一個人，每個人經歷過的肯定都不同，你可以因為一件事而忽然長大，也可以對人生感到絕望，絕望到把自己關在一個過去。不願任何人靠近，卻又說自己走不出來。

此刻的他趴在桌上，體育課的操練讓他汗如雨下，體力透支的樣子猶如一隻調皮的魚躍上岸後，被太陽的晒得快成了魚乾的魚。奄奄一息，它迅速開合的腮幾乎是它此生最賣力的時候。可最終還是抵擋不了死亡而癱在岸上，等待下一次的浪潮將它捲入那片生前嚮往無比的汪洋。

田柾國就像那隻魚。還好，他不是魚，他不用怕離開水面。

原本平穩的呼吸，被陸陸續續從體育館回來的同學打亂了。因為還未進門就傳來的吵鬧聲，以及進門後攜帶來的熱氣惹得田柾國更加煩躁了。

而金泰亨也慢悠悠地混在人群中回到了教室。

走回座位時，金泰亨注意到了田柾國異於平常的行為，對方正趴在課桌沒在寫題本，而且還背對著自己。他伸長脖子想瞧瞧他的臉，可惜對方把臉埋進了自己臂彎裡，根本觀察不了。

金泰亨忍不住問道：「柾國，你怎麼了？」

就在剛剛，一滴有些溫熱而又冰涼的水落在了田柾國的脖頸，跟自己的汗水碰撞在一起，變成更大的水滴流到了桌面。

田柾國抬起腦袋瓜望向一旁的金泰亨道：「沒、沒啊。」這心虛而導致的結巴再怎麼明顯，金泰亨似乎也看不出來。

「你騙我的吧。」

什麼？泰亨哥看出來了？

看著金泰亨突然嚴肅起來的樣子，瞬間讓田柾國懵了，他都還來不及反應，下一秒就被人握住手腕，把自己拉出了教室。

他們走到了一處沒什麼人會經過的地方，這裡可以眺望到附近各種高高低低的建築物，想著夜晚肯定很美，早上也有另一番風味，可惜此時無心欣賞。

「我其實是知道的。」金泰亨憤憤地抱著胸，說的不明不白。神情依舊嚴肅著，眉頭緊蹙像是一團解不開的死結：「你認為我少根筋嗎？」

田柾國有點聽懂了金泰亨的這幾句話，這哥終於注意到了嗎？

金泰亨繼續說：「你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，說實在是蠻好的，但不論怎麼說，我也大你兩歲，遇過的事肯定比你多。」

「柾國……你是不是忘記吃早餐，所以餓到趴在桌上了？」說這句話的時候，金泰亨是將嘴巴幾近貼在田柾國耳上的，還用一隻手遮著，看起來像在竊竊私語。

熱氣拂過耳旁，令人不禁顫慄暈厥。可傳進田柾國耳朵的話讓他很快就又回了神。

「哥你……是不是誤會了什麼？」

金泰亨不僅誤會了，還上文不對下文。彼此都安靜了好一會，田柾國覺得要是不講清楚，憑著金泰亨那奇怪的腦迴路，估計會被誤會得更誇張。

「那、那個……其實……我……呃……。」田柾國支支吾吾了半晌卻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，他搔著臉琢磨著該如何開口。偷偷用餘光瞄了一眼金泰亨，那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，等待自己的下一句話。

「我以為泰亨哥……只有我這麼一個朋友。」

「就跟我一樣，我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，我唯一一個朋友就是泰亨哥了。」

酸澀。來自清純少年的清純話語。

似乎勾起了什麼，金泰亨像是被點醒般，茅舍頓開。原來是這麼一回事，的確是自己誤會了，還忽略了。

金泰亨聽了之後垂首，很快又抬起頭，衝著田柾國就是一個甜出蜜的微笑，他說：「我們柾國寶寶這是吃醋了？」

「什麼吃醋！我才沒有呢！」田柾國的行為和反應大的誇張，努力的想反駁些什麼：「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。」田柾國低下頭，聲音越來越小，幾乎變成了蚊子的嗡嗡聲。

「對不起。」金泰亨道。

體會到了，在自己無助時，被人擁進懷裡是什麼樣的感受，溫暖的、柔軟的，像寶物一樣珍惜地捧著。若輕輕觸碰就會落淚，那麼一個擁抱，淚水是否就會潰堤？

「對不起，忽略你了。尹在勳是我小時候的玩伴，哪天我再介紹給你，所以不要吃醋了呀，寶寶。」

「你也是我的好朋友。」

「一直都會是的，柾國。」金泰亨緊了緊抱著田柾國的手。

田柾國沒有流淚，他不知說些什麼，只好點點頭算是附和。心頭上有股暖流經過，溫暖了心房，同時也撫平了這幾日的不安。

其實這幾天一直想對你抱怨。當你來找我說話時，我都想隻字不提，想故作生氣，可轉頭對上了你的雙眸，我的態度又會立刻軟了下來。金泰亨，你對我來說很特別。

明明想說些什麼，卻一字也說不出口。無法組織的語言在心裡匯流成河，最後在體內變成了什麼？應該，可能，或許，成為了心頭上的一塊肉吧？

未完待續......